未见花名 21
木马计 01
ooc 请勿上升
Everything is more beautiful because we're doomed.
正因为我们在劫难逃，万物显得更美好了。
——荷马 《荷马史诗·伊利亚特》
临近12点，天空渐渐飘起了雨。杨慕躲在郊外一处厂房里，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等着心有些焦灼。
铁门拉开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杨慕转过头看到来人并不是刘增艳，脸色从愠怒变得有些差异。
“你是谁？”
对方没有回话，低着头往前走。杨慕意识到有些不对，将手放进裤兜里，拿出一把刀，眼神变得阴森森。
“你要干什么？”
“索你命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，来者一脚踢在杨慕胸口上，一口鲜血喷出，跪倒在地上，走过去用胳膊锁住杨慕的脖子，左右手往相反的方向同时用力，只听咔嚓一声，杨慕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。
熬过黑夜，终究也没迎来曙光。天空灰地刚像哭过，一群人站在ICU病房外看着已经失去心跳的马玉灵失了魂……王睿琦手里的向日葵花瓣散了一地。
“她还是没能挺过来。”
医生摇头叹气，拍了段艺璇的肩膀，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。
无言的痛苦扎在心中，段艺璇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，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，她受不了，想把这种苦吐掉，但是这东西刚倒嘴边，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，空留她一口苦涩。眼泪不住地往下掉，模糊了视线，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恍惚间，她看到了第一次见马玉灵的样子。
“前辈好，我叫马玉灵，21岁，今年刚从警校毕业，接上级调令来重案组实习，请多指教！”
长相清秀，身型瘦高，留着齐肩短发穿着板正的制服，清亮的嗓音，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光，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……段艺璇看着这个小孩子仿佛看到自己刚毕业的样子。
那时，段艺璇刚到重案组两年多，由于性格比较刚，容易得罪人， 做事风风火火， 要求高导致很多新人跟着她不到两个月就申请调走，无论男女都留不住，因此给她落下个“灭绝师姐” 的绰号。她的师傅陈振超也曾说过她，让她温柔一点，多给新人机会，但她总是笑笑，说：能留下的，全靠本事，受不了的之后也不会留下来。
马玉灵被分配给段艺璇带，当时很多同期生都对她报以同情的眼光，纷纷劝她申请重新调配，但她不好意思，说：“既来之则安之。”
马玉灵第一次出外勤，是跟着段艺璇到嫌疑人家附近布控。没有经验，当时嫌疑人从她的身边路过，马玉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，停在原地，往回看了一眼。嫌疑人发现有埋伏，撒腿就跑，顺便发信息通知了楼上的同伙跑路。
行动败露，只能改变原定计划。段艺璇指令其他人将楼层封死，围堵同伙，自己单独去追跑掉的那一个。眼看闯了大祸，马玉灵眼泪都快出来了，没有顾及太多，追着段艺璇而去。
一路狂奔，嫌疑人被段艺璇追到了江边，没了去路，一咬牙跳进了江里。段艺璇不会游泳，站在围栏边往下看，通知水警出动； 想着来不及了，用力踢着桥墩怒骂。没等回身，一个身影纵入水中。
马玉灵跳下桥去，一顿狂游，最后抓住嫌疑人，死死勒住他的脖子，但却脚上没了力气。江水湍急，两人顺着水流一路而下，还好被赶到的水警捞起。
被救起的马玉灵浑身湿透，脸上脏兮兮的，看着段艺璇默默低下了头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老师批评。
“这么不要命的么？”
“前辈，对不起。”
“怕死吗？”
马玉灵点头又摇头，段艺璇掏出纸巾替她擦起了脸。刚才没被吓哭，这一下倒是呜咽起来。
“我做错事了，我怕你会不要我，让我去别的组。”
“啊？”
段艺璇着实是被逗笑了，看着这个小孩子哭哭啼啼倒是没了法子，连忙安慰这匹受惊的小马驹子。
殊不知，来段艺璇手下做事，是马玉灵自己申请的。如何离自己的偶像近一些，当然是成为她的同事。 一番嬉笑怒骂，两人的关系突然间变近了，不仅成了同事，还成了好姐妹。
四年多的出生入死，两人成为并肩战友、朋友还有亲人。段艺璇曾问过她，有没有后悔。她喝着可乐，笑嘻嘻地着看着段艺璇，说：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，嘿嘿。”
“你有过遗憾吗？”
“遗憾？嗯……我不喜欢遗憾这个词,就像我不喜欢后悔一样，因为假如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,我知道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。 ”
“人嘛，干嘛给自己自寻烦恼？无法改变的事，想了也是徒劳，活在当下，想吃吃想喝喝，这不挺好嘛。”
阳光正好，马玉灵穿着白衣站在一片花海里，整个人被印染得金灿灿的，她在笑，笑着和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招手……
起风了。
花海消失，变成一片汪洋，马玉灵撩起耳边的头发，怀里抱着一束开得正艳的向日葵，身影逐渐模糊。
“姐，我先走啦，你要照顾好自己哦，记得一定要按时吃饭哦……”
段艺璇又看到了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。
“人醒了。”
段艺璇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，队员都在身边看着她。
“我怎么了？”
“医生说你悲伤过度，一时上头攻心晕倒了。”
“小马呢？”段艺璇坐起来环顾四周，大家都在沉默，她拉住赵天杨的手臂疯狂地大喊，“告诉我，我是不是在做梦？”
“她走了。”
一声哭腔打破了沉默。王睿琦捧着马玉灵的制服进来，后面跟着一对中年夫妻，段艺璇认得他们。
段艺璇上前向他们鞠了一躬，一直没有起来。
“对不起，我没有照顾好小马。”
马玉灵的母亲泣不成声，她的父亲强忍着悲痛，将段艺璇扶起来，向大家鞠了一躬，带着妻子离开了。
新年的第三天， 段艺璇难得一见的穿上了那件三星制服，换上小皮鞋，打理好头发，喷了淡淡的沉水香，出现在浩园。
马玉灵被香港警队授予金英勇勋章，以表彰她在破获案件行动中的英勇和无私精神，警务处长助理曾伟祥到场，并为她主持了葬礼。
葬礼结束后，一行人回到警局。一切好像都回归原点，大家又都忙碌了起来。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，段艺璇望着桌前的一株发财树发呆。
天色已沉，其他人都陆续下班，段艺璇不想回家，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刘增艳的电话。
此时，刘增艳正忙着应酬。挡在她前面的人都一一消失，如今大权在握的她，好像不需要再那么低调，觥筹交错她真真是如鱼得水。以刘增艳为首的宏光伟业马上就要与一个名叫“特洛伊”的跨国公司合作，开展一项大业务。作为合作方的君合，也会从中分一杯羹。
“特洛伊，敬我们伟大的特洛伊。”
“是的，我们的特洛伊。”
莫寒举着酒杯和刘增艳碰了一下，两人相视一笑，运筹帷幄，一切都在掌握中。
刘增艳不接电话，段艺璇本来抑郁的心情更加不好了；不常联系，唯一一次自己主动打了，竟然没接，段艺璇脸上挂不住，试打了两个，还是不接。手机一扔，暗骂了两声，收拾东西回家。
说是回家，但段艺璇坐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，也没想好去哪。赵天杨忙着应对年终的审核检查，李慧应该在准备等级考试，而彭嘉敏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，捉不到人。至于宁轲，她现在应该不比自己好过。想到宁轲，段艺璇有些不放心，给杨冰怡打了电话。得知现在一切准备妥当，她很安全的消息，心也放下半截。
墨迹好一会儿，总算决定回家睡觉。发动车子时，看到王睿琦带着帽子从局里出来，叫了一辆车走了。好奇心驱使，段艺璇开车跟了过去。
王睿琦在兰桂坊下了车，进了Love会所。段艺璇刚下车准备进去，看到身上的制服，回到车里随便拿了一件灰色外套换上。
今天的Love 会所格外冷清，不像平日一样热闹。一楼坐了两桌，二楼包厢看不到。服务生认识王睿琦，问她是不是来找老板娘的，王睿琦摇摇头，找了个角落桌子坐下，什么都没点。
“既然来了，怎么不喝点。”
“啊？队长，你怎么在这。”
段艺璇的出现，着实让她吃惊不少。
“来一瓶轩尼诗。”
“不是，我不是来喝酒的。”
“那你来干嘛？”
王睿琦吞吞吐吐，服务生正在盯着她们，也不好意思让他干等着，重复了一遍段艺璇的话，让他去拿酒。
“这个……我们这里会员制的，既然两位警官不是来找老板娘的，那按规定，我们是不能接待二位的。”
“什么东西？”
段艺璇一听声音下意识提高了一个调，引来了其他桌的注意，声音又低了下去，抓住服务生的胳膊，“今天我心情不好，喝两杯不行么？又不是不给你钱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
“拜托，我可不想在我下属面前丢脸，帮个忙你也不会少块肉。”
“阿龙，你去取酒吧，我和老板娘说过了。”
“领班……”
“去吧。”
三人尴尬之际，芦馨怡出面化解了，让服务生取了一瓶轩尼诗两个杯子放到桌上。
“二位，请问哪位付一下帐？”
“我来。”
段艺璇接过账单一看，大半个月工资没了，心里在滴血，但也忍了。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。含泪刷了卡，打开瓶盖一滴滴的往杯子里倒，生怕漏了一滴半滴的。
一口干下去，满口苦涩，整个食道火辣辣的。王睿琦抿了一小口，又放了回去。段艺璇接着倒满了一杯，干了，又倒了一杯，干了。
三杯下肚，腿已经开始打颤，王睿琦看着她倒了第四杯，举起来愣了一会儿。
“第四杯了，我知道你不能喝酒，这杯酒还是我替你喝了吧。”
第四杯喝完，段艺璇放下杯子，双手遮住眼睛。王睿琦知道，她不是和自己说话。
“听说你不能喝，那我也替你喝一杯吧。”
段艺璇看着王睿琦一饮而尽，有些泪眼婆娑，两人心照不宣，都在说着：你不能喝，我替你喝。
“你知道她眼睛为什么这么小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她说她小时候喜欢吃土豆，长大了眼睛就变得像土豆一样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“我想她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王睿琦抱着手臂看着远处的灯光，眼眶湿润。 段艺璇靠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；不一会儿，王睿琦身子抽动起来，积攒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段艺璇上前抱住了她，轻轻安慰道：“没事，她一直都在。”
“这是哪位仙女在落泪？”
曾航不意外地出现在Love会所，意外地撞到了她们两。王睿琦听到声音立马停下了哭声，悻悻看着他，段艺璇一直没有转头。
“这不是上次那位美女警官么？诶，上次短头发那个呢？哦，我忘了她死了。”
王睿琦想要起身，但被按了回去，段艺璇转身看着曾航，对方看出是她，愣了一下。
“呵，好久不见，段艺璇。”
“最好不见。”
曾航看到她泛红的眼眶，“怎么，刚哭过？”
“关你屁事。”
“你的脾气还这么差。”
“还不下去看看么？我看他们两快打起来了。”
莫寒从二楼包间出来，看着楼下两人在对峙，转头看着刘增艳，她倒是看的饶有兴趣。
“你猜猜打起来谁会赢？”
“都是成年人了，还耍什么小孩子性子。”莫寒显然不想参与这么幼稚的押注游戏，换了一个话题，“吃饭的时候，你怎么不接她电话？”
“哼，我找她找不到，凭什么她一找我就要找到。”
“你不怕她生气？”
“有来有回才有意思。”
段艺璇不想再跟曾航拉扯那么多废话，眼睛不禁往上翻白眼，视线碰巧停在楼上，看到了刘增艳和莫寒。
“刘小姐？”
曾航顺着段艺璇的视线往上看，旁观的两人最终都暴露了。两人下楼，曾航顺着和两人握了手。
“刘小姐，不，现在该改口称刘总了，没想到你们也在这玩啊，真是有缘。”
“曾少爷说笑了，香港就这么大，想见的人哪里都见得到。”
“额……这位是？”
“她是谁？”
曾航和段艺璇同时将视线转到莫寒身上，异口同声地发问，却抱着不同的心思。
“她又是谁？”
刘增艳指着段艺璇身后的王睿琦问出同样的问题。
“为什么不接电话？”
“为什么不回答我？”
“你和他认识？”
“你和她很熟？”
“……”
段艺璇和刘增艳两人一来二去前言不搭后语，在场的其他三个人眉头紧锁；曾航和王睿琦是听不懂，莫寒则是对两人无语。
“咳咳，我是君合的莫寒，你们好。”
